我的成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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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妈从大山里来,而我则在小城镇长大。从爸妈到我,跨越了从大山深处到小城镇的鸿沟,所以我的爸妈是了不起的人物。

伴随着我的出生,我爸从十九岁的毛头小伙子、我妈从十八岁的妙龄少女,懵懂而无措地越入了父母的行列。

我刚出生3个多月,人小,整个没有脸盘大,哭声却特别响亮、噪人。当我爸疲惫不堪,久哄我无果后,就拿着唯一的床枕头将我捂起来,恰巧我妈从门外的煤油炉子上端了一盘清水长豆腐进来,见此状,豆腐散了一地,随手拖起门后柜旁挂着的菜刀,要灭了我爸。我妈以为我爸要捂了我去。

我爸见我妈架着刀,头一蒙,手一松,枕头滑到一边,又重现我微弱的哭声。我妈丢了刀,哐当一声,就去抱我,泪如雨下。我爸一身冷汗,瘫坐在床旁的窄廊子里,没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
我信我爸不知道他那样的举动会捂了我去,我也理解我妈本能地要护住我。我不理解的是:那盘跌散了的粘了煤灰、木屑、线头的白豆腐,重新被我爸仔细又小心地用清水冲洗了两遍,我妈很满足很开心地吃下了,希望能多一点奶水喂我,也就是那盘掉在地上的白豆腐,最终我也吃了。

教科书上,我了解过那一段历史:那会儿整个中国都不容易,老百姓穷,还有一些人吃观音土(某种黄土),然后胀死了,听说死像浮肿,像是饱汉子,眼神却空洞,甚是吓人。我能够基于事实去理解,却无法真正共情。我从小不喜浪费却得益于此。

屋漏的时候,家里没一处干的地儿,锅碗瓢盆都接满了水,有一年,不到10平米的木棚内漫进一条小水蛇。我妈就抱着我靠在床头墙上,小心地将我捂在心口,那个唯一干燥温暖又柔软的地方,整夜整夜地坐着,这样有3年的光景。我不知道我妈是怎样坚持过来的,我妈说她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。那会儿,我爸妈从来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,两颗年轻火热的心,决心一起离开大山,创造属于人生的奇迹,第一个奇迹便是老鼠大小的我。

天热的时候,家里不透一丝风,木棚子随时会着火烧掉一般。哪怕我被我爸脱得一丝不挂了,我还拼命地哭。我妈没办法,就用一片碎布包着我,在公家大院的楼道里坐着乘凉。

可那门卫大汉是个典型的狗眼看人低的东西,瞧不起我全家,要么调侃我妈太水灵,要么揶揄我妈瞎了眼,要么嘲讽我活不了多久。我爸拿刀跟他干过,后来,他就锁了矿业公司院子的大门,不让我们家进去担水。黑了心的,我爸大冬天翻院墙去打水给我们娘俩用,不知摔过多少跟头。

我爷爷是矿业公司的煤矿工人,负责在地底下的煤洞里挖煤,很是辛苦。家属用水也算正当。后来爷爷,还有旁人,看不下去了,一起帮忙,这矿业公司院子的大门才又让我们家进。

听说,3岁的我,很爱唱歌,经常要唱歌给大家听,还一定要扭屁股。虽然,我长得不好看,但大家也不讨厌我。客气点的婶婶们会说女大十八变,她娘好看哩;尖刻一点的会说,她爸就没毛,这女娃子头上也没毛哩,哈哈。

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,我永远记得一辆急驶而过的黑色轿车。那会儿我差不多5岁,我就觉得将来我一定会自己坐轿车或者开轿车,这大概是某种人生暗示。

年,我爸为我妈搭了一个木棚,年,有了我。我爸说,我们家在木棚子住了6年半。

有了我以后,我爸跑山串乡,卖过皮带,雨伞,香烟,有一年带着一把我妈赠的短刀,闯荡广州,被误认为是飞贼,后来是好心的门卫,说我爸是后进去的,警察才将我爸放了,但也搜走了我爸身上所有的钱和那把短刀。我爸被放了后,给那位门卫大爷磕了一个响头,我爸感激他,说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他挣钱回家。大爷后来请我爸吃了碗清水面,听了我爸的故事,建议我爸回老家,因为我太小了,不管赚没赚到钱,等下老婆孩子没了。

我爸于是各处拼命干短工,攒了回家的路费,在车站等的时候,被驱赶的警察用电棍敲晕了,后又在某个桥洞昏睡了两夜,等到最后平安到家。我爸死死地抱住我妈和我,再也不出来了,就和我妈协商着继续做生意赚钱。我妈没日没夜地接裁缝活,我爸上过机校,在木棚子旁边支一个架子,帮别人修车和各种小家电。(机器修理职业院校,是奶奶卖了年猪后供我爸读的。奶奶说,无论如何得把我养活了。)

我没有上过幼儿园,我爸说因为那会儿不时兴幼儿教育,但更客观地讲,即使家门口有个幼儿园,我也不会去上的,没钱啊。

我感恩,我吃了这么多苦的爸妈,他们始终没有抛下我,爱着我,让我感受到了我存在的价值。那段苦的记忆属于他们,属于他们的爱情。从我真正记事起,家里的光景已经远远超过了曾经嘲笑我爸妈的人家。

7岁上小学的我,从来没有人接送,小县城,也没谁接送孩子。都是一个一群地去,一群一个地回。我回来,不再是小木屋,而是矿业公司里的一间土砖房。本事分给爷爷的,爷爷让给了我们一家三口,自己每次走30里路回大山深处的家,陪奶奶和另三个孩子。

我爸妈在柳林商城开了一家服装店,后来又开了一家,再后来又开了一家。在柳林的第4年,我爸终于买下了两间店面,并把老家的大爸、小爸招呼下来,一起开店。小爸至今仍在开店,大爸一家转为上班族了。柳林的六年,爸妈没日没夜的干,我经常睡在衣服堆上,有时候被埋在塑料袋下,爸妈急得到处找我。不知道多少个星辰满天的夜晚,我半睡半醒地趴在爸爸瘦而结实的背上听着他给我妈讲笑话,疲惫而幸福地漫步回家。

第七年,我们的乐园已经不再是柳林,因为政府要整改老街,我爸妈在第五年听到风声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,第七年爸妈顺利地搬到了桥头,大街上的店面,那时很多人出不起的租金,我爸妈已经可以应对了。我们家也从土砖房搬进了三层的前有庭后有院的小楼房。

那会儿柳林家做生意的人家,有一半仍在继续做生意,有一半去了深圳、广州打工。再后来,做生意的只剩不到三分之一了,最后只剩不到10家老门老户的生意人。说起老柳林,大概只有这批生意人怀揣着真挚的热爱与真实的故事。这是商业市场自然的优胜劣汰,永远只有最早的那一批,一直坚守且幸运的人,可以厮杀到最后。这也是一个小城镇实体商业进化的小缩影。

桥头的第二年,有了我弟弟。那会儿我在读初中,爸妈曾试探地问我:“要不要弟弟?”。我说:“有了,我就扔到厕所去。”

后来,弟弟出生了,家里来了一位中年的阿姨。因为辈分关系,我和弟弟都叫她小奶奶。从小弟弟就跟这位小奶奶睡,小奶奶在我家住了7年。那会儿,弟弟的出生对我没什么影响,而且这个弟弟天生对我有好感,所以我不讨厌他。

记得有一次小奶奶抱着他到店里来,说他屎拉不出来了,一直嚷着要姐姐。我觉得他屎拉不出来了,跟我有什么关系。可当他看着我,他就憨憨地咧嘴笑了,突然就顺利地拉出了两筒长长的屎。那会儿,我居然不觉得屎臭,反而觉得很骄傲,我能帮助弟弟把屎拉出来。从那一刻,我和弟弟建立起“屎”的友谊。以后弟弟叫我,我逢叫必到。

后来,我去市里上高中,要读寄宿了。弟弟要上小学了,喜欢我的那个房间,我就大方地让给了弟弟。爸妈也高兴,姐弟俩不争。更重要的是,我读书厉害,爸妈觉得那个房间是个风水宝地,希望我弟弟也会读书,这样这个家就更有希望了。

我在新江口一中(现属于荆州一中)读高中,其实从初中开始,我就被周围所有人认定为痴傻、纯粹,是适合读书的孩子。我不聪明,但勤奋的惊人。我觉得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自觉行为。

小学毕业的时候,我一个英语单词都不会,读英语就是用一个个汉字拼写在英语下,然后读的是让人啼笑皆非的鸟语。上初中时,在班主任孙老师家里做了整整三年的作业,其实那对我没有什么帮助,但孙老师很护着我,让我足够的成长的安全感。孙老师的教学方法非常传统,上课满黑板地写,带着我们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。好在孙老师有台收音机,可以听英语磁带,他自己也喜欢听并跟着读,所以我们的英语没有太多塑料味。

孙老师对我属于一种朴素的启蒙,我读书痴傻的心智属于天生,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,每经过一个路灯,都会停留一会儿,背2-3个单词,晚上洗澡的时候,会在洗澡盆里读书。周围的邻居都说我爱读书,但那会儿我并不自知,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。

上初中期间,我闹过一个大笑话,有一天同桌兴冲冲地问我:“认识罗志祥吗?”我平静地问:“罗志祥是几班的?”结果这个笑话一直被笑到了高中。

千万别以为我是读书的天才,我是痴傻而不自知,我也不知道自己学了什么。成绩在年级前三,印象最深就是爸妈奖励了我一辆自行车,其它我没有任何记忆了。但初中三年读的文学书,对我后来的帮助却是很大的。初中我跟着爸爸读的是莫言的《红高粱》、贾平凹的《高老庄》、《复活》、《简爱》、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等。

读高中时,我有幸遇到了曹老师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在曹老师这里,我绝对认。曹老师陪着我们,创造了普通班的传奇;我们也见证了曹老师的爱情和婚姻。直到去年,曹老师携师娘及两个宝贝专门绕道长沙,就为来看看我,替我解开心结。曹老师待我如女,我自当待您如父。

高中有太多故事,谢谢您护着我,让我继续痴傻地成长,一直到进入三峡大学,还能这般因无知而天真。

选大学时,我想报北京外国语大学,我的分数刚好踩线。可父母不准报,觉得那是大京城,我们没背景,掉档了,得重来,女孩子耽误不起;我想报武汉工程大学,爸妈一直在武汉进货做生意,觉得武汉竞争太激烈,不适合女孩子;最后选择了安逸的宜昌,我的分数可以选择任何专业,又有招办的熟人,只要我填了,绝对能录取。爸妈觉得甚是稳妥,还专门带我去宜昌三峡大学玩了一圈。

我对进大学充满好奇和憧憬,到后来对选哪所大学,都不那么在乎了。当年北外报冷门,踩线的都录了。但我不后悔,宜昌三峡山水养人,让我的心性质朴而纯真,性情恬淡而浪漫。

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长沙市明达中学。我对明达有深深的、深深的爱,是我的第二个家。明达是在我人生懵懂稚嫩又青黄不接的时候,照顾了我5年的地方。我被大家戏称为明达最年轻的小元老。我的离开,我很抱歉。但我真地爱你,明达。

吴书记如妈妈一般地待我,师父像太上老君般呵护着我这个小徒弟,以至于我一直以一张白纸的状态在这个社会上行走。哪怕后来受了伤,是心底这股温热的力量撑起了我,这股力量来自于你们对我深深的爱。

我始终记得:我离开的时候,曹校您很愤怒。明达对我的好,我这辈子都会感恩。您对我的器重和用心,我铭记于心。我更感谢您后来的理解和宽容。我深知民办学校的不易,您很了不起,为无数个这样的我,撑起了一方小天地。我真心祝福明达越办越好!

我越来越大,爸妈离我越来越远。不是距离上的远,而是两代人的成长速度将时空拉开了。小时候,我跟爸爸聊文学,我觉得爸爸你才高八斗,太厉害了。现在,我跟爸爸聊文学,爸爸会说,你自己看吧。爸爸就开门做点小本生意,不折腾那些玩意了。

可是爸爸,就是你曾经折腾的这些玩意才激起了我对这千疮百孔的生活的热爱。比如摘树叶吹歌,吹长笛唱民谣,取树枝在沙上写书法,拿粉笔在院墙上画花鸟,牵我去碑林看墓帖,逼我在悬崖边上骑摩托车,带我去深山矿洞采风和写生,丢石头在湖上打5连飘......

人确实会慢慢老去,但我希望爸妈的心永不要老。人年纪越大,思想会越来越保守,健康越来越被看重,日子越来越求安稳。这些我理解,也是好事。我别无所求,只有牵挂,愿你们康乐。

爸妈让我出生在小城镇,而我现在正努力让自己在长沙省城立足。我没有种过地,分不清小麦和韭菜,但我始终认为我的根在农村。从小我听了太多你们讲给我的故事,你们从不避讳,什么都告诉我。这是一种敞亮的信任和深厚的情义,让我拥有了农村的一点根须和大山的一丝气息。

城里呆久了的人,时不时需回乡下,寻根。城里人,那就努力寻求生命的根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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