熹微我从柳林镇洪灾区老家归来5

周末,终于得闲在家静静地,煮一餐饭。

想起冰箱还有一块腊肉。因了过于肥腻,便一直丢在角落里许久。

遂摸出来,温水洗净了一看:已经是黄澄澄的一块了,肥肉的部分,表面都开始半透明。

整块儿入锅,加水煮了起来。

水开不久,便闻见满屋子家乡温热敦实的味道。

久久萦绕,挥之不去地,家乡的气味。

这里面,仿若有无数细碎的记忆翻滚,溢出,淌满整个房间。

满满当当都是:关于父母,关于老家,关于许多个镌刻进年年岁岁的,日常。

8月13--17日的这次短暂归家,大约是我自十几岁离家出外念书之后,无数次归家又离家时,唯一一次,如斯轻装离家的。

自十几岁离家念书开始,到毕业后在外地工作,及至在外地成家定居。无数次的归去又离开,可是每一次离开,行李箱永远是大包小包被父母塞得满满当当。

腊肉、香肠、鸡蛋、香油甚至——新鲜的,小河鱼和黄瓜。

仿佛,我离家要去的地方,就是个荒野灾区一般。家里人恨不得把房子都给我带走。

回一趟老家,能带回足足半间房的食物来。

早些年年轻那会儿,常常对此十分不屑。

极至后来,漂泊日久。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竟是莫名地对家乡的味道,格外眷念起来。

确实,这味道,别处没有。

今日,煮了这块腊肉,竟是把这些天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,又给翻了出来,煮了个透透的。

记得,此番归家,别说什么肉菜吃食了,整个厨房都被洪水一顿洗劫。

冰箱、碗柜、灶台全部掀翻、损毁。

冰箱是在院子里找到的,彼时,它正卡在院落的楼梯角落和沙发椅一起底朝天。

煤气罐是在客厅天花吊顶上找到的,招摇地挂在顶上,看起来好笑又心酸。

至于灶台柜碗、锅碗瓢盆盏,没被冲走的,便全部散乱地埋在腥臭翻天的淤泥下......

我们清淤的第三天才被逐渐翻出来,又一点点地拿水冲洗过,才能看个大概。

那股腥臭味,夹杂着河塘淤泥的腥臭和下水道的腐臭,还叠加了我家农药及化肥的独特味道,只熏得人晕头转向。

熏久了,便是种绝望和茫然。

至今,每思及此,仍有种挥之不去的悲恸怆然。

然而,就是那腥臭漫天的地方,就是那满眼淤泥垃圾的地方,曾经,灯火阑珊,充满欢声笑语,饭菜温香......

煮好的腊肉,切开来,肥肉透明,瘦肉鲜红。

片片琥珀色澄澈透明,香气四溢。

那股子略带咸臭的独特气味,便是人间岁月沉淀的,腾腾烟火和温润气息吧。

乡里人,家中有货(腊味),才叫会“做家”(方言,大致是说会生活的意思,有家底的意思)。

家乡人好客,每至年节,总要亲戚朋友的邀至家中做客。

主妇一翻蒸炒闷煮下来,十几道菜便上桌了。

这其中,往往就有腊肉(猪肉、鱼肉)、香肠、腊鸡、腊鸭外加咸鸭蛋、腌菜......

热腾腾地一桌子,飘着十里八乡邻人们的欢声笑语。

彼时,总会有种俗世烟火气的繁华,踏实的、富足的——康宁感。

一如我在《我从柳林灾区老家归来(2)》写过的一般:

家乡之于我们的意义,一定不只是那些金钱财物。

而是我们、乃至我们的祖辈在此成长累积的点点滴滴。关乎记忆、关乎传承、关乎成长、关于我们的——来处。

外出漂泊时,家乡在,根便在。

游子,像是迎风飞翔的风筝一般,终归有条线,牵着来处、挂着故乡。

洪水无情洗刷,将祖辈于此生活的痕迹抹去之后呢?

当故乡,不再是故乡,连零落的梦都未曾留下时,漂泊,便只能是“漂”而无“泊”了吧?

而今,离8月12日,已经16天了。

日前,相关责任人亦被追责处罚。

剩下的,便是灾后恢复和重建了。

时间,是治愈一切的良药。

据说,无论怎样的创伤,它最终都能,用汩汩流淌的岁月,把伤口冲刷、打磨得,圆顿、圆润。

只不过,我们不知道,这反复冲刷磋磨的过程,又会有,怎样撕心裂肺、刮骨抽筋的痛呢?

但愿,岁月仁慈,人间良善——人皆,良善!

相信,新任父母官,面对这被洪水无情洗劫的、百废待兴的小镇,能给予更多的——良善与悲悯。

无论,这里是不是,他们的故土。

他们的良善与悲悯,便是熹微之光。

善待人者,人必善待之。

既有能为,那便恳请:一定、一定善用能为,善待这一镇,无辜乡亲,善待我们这,伤痕累累的——家园。

如斯,熹微至,相信不久的将来,这满目疮痍的小镇,在春去秋来、岁月更迭轮回后,亦终会迎来,又一轮的——康宁静好!

写于年8月28日

妙笔生花潘春华

谢谢赏识,愿你吉祥顺遂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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