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72年在八达岭长城
红柳林的黄昏路
李清溪
年6月13日(星期五)这一天,是我调到三连炊事班后最忙的一天。
炊事班既要忙搬家,还要给全连做三顿饭。可把我们忙坏了!幸亏搬家前一天,连里给炊事班派来了乔永明、荆图薇、孙玉清、王珍桂等四个新炊事员。
上午,指挥部派汽车来伙房把粮食、大锅、水缸、案板和全班的行李等大物件拉走了。剩下的所有东西要靠我们自己拉运。
下午,刘班长找来两辆小排子车。到最后一趟,把全部东西装了满满两车。班长他们几个人拉一车先走了。留下王志坚、乔永明、陆俊荣和我四个人拉一车走在后面。
从偏关圪旦村出发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。翻过两道土坡后,开始进入红柳林。太阳渐渐下山了,红柳林也渐渐茂密起来。一大片火烧云挂在西山那边,断断续续地飘到了红柳林上面。映照着红柳显得更加红艳。
红柳树说是树,其实是一种灌木丛,长得不高,也就大约3~4米高。一丛一丛密密麻麻的灌木林子。这种红柳树的叶子是细长条,杂乱蓬松、碎碎的、怪怪的,有点像柏树的叶子,但不是一片儿一片儿,而是约有2~3厘米长,一根一根乱插在枝条上,浅绿的颜色。一点也不像其他树种的叶子,或长叶、或阔叶、或针叶。夏初这个季节正是红柳开花的时候,粉白色的长条花,像一条一条细细的毛毛虫,有长有短,短的1厘米左右,长的约有5厘米,上面堆满了碎碎的像小沙子粒儿似的花朵,一点都没有吸引人的样子。红柳的枝条细长,最长的有2米多。当地老乡多用来编框、编箩头(能挑土的箩筐)、编荆芭,极有韧性,非常结实。
红柳林最密实的地方,枝条相互交织,密不透风。人如果冒失进入里边,再想出来非常困难。
听当地老乡说:年秋天的时候,日本鬼子占领了包头。然后开始向西进攻五原河套地区。当时没有铁路,也没有公路,只在沿乌拉山南面,黄河北面有一条向西走的驼铃道,可以走硬轱辘牛、马车。那个时候,在这地方,方圆百十里到处都长着红柳,非常茂密。结果被八路军和傅作义的队伍在这里打了埋伏,死伤惨重。恼怒的鬼子放火烧了红柳林,一连烧了有半个多月。现在的红柳林子有一处没一处的,而且还是从那以后才慢慢又长出来的,已经完全没有原来那样茂盛了。
我们推着小车走在红柳林里的路上。刚进林子的时候,感觉很好玩儿,在我们前面不远处,看见一只拖着长尾巴、有红绿色相间的羽毛,非常漂亮的野鸡,跳到了路上来觅食。我和乔永明猫腰悄悄追过去,想看个究竟。没想到还没走到近前,那野鸡就“哧溜”钻进了红柳丛中。小陆和王志坚“哈哈”大笑起来:“瞧你们俩那笨样儿,笨的像猪一样,还想逮野鸟!”
乔永明用他手里的那块小手绢擦了擦鼻梁上的汗水,又从上衣兜里掏出小梳子,梳了梳头顶上的头发。这是他特有的习惯。接着,毫不在乎地唱了起来:“今日痛饮庆功酒,壮志未酬誓不休!”猛不防大喊一声:“奶奶——,门外有狗……”。一下子藏到我身后笑起来,我们也跟着他一起笑。
大家一路走,一路有说有笑。晚霞渐渐西沉下去。但是好景不长,我拉着车子感觉越来越沉,就喊了一声:“使劲推啊!怎么拉不动了?”王志坚看了看车轮子说:“坏了,轱辘没气了!”
大家都停了下来。
“这可咋办?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,眼看天快要黑了!”小陆气恼地说。
我说:“要不,咱们歇一会儿吧?”
王志坚说道:“歇什么歇?赶紧走吧,等天黑了喂蚊子啊?”
这不说不打紧,说什么来什么。蚊子还真的就“嗡嗡”叫起来了。
“王志坚!你个臭嘴嚼舌头,把蚊子都嚼来了!不走还等死啊!快走!”小陆更加气恼了。
其实,蚊子早就飞出来了,只是没有现在多。刚才大家一路说笑,即便有几只蚊子都没在乎罢了。现在西山的霞光只剩一点了,蚊子自然就慢慢多起来了。
没办法,不快走还真不行了!我说:“我先驾辕,等会儿累了,王志坚你来换我!”
车子歪歪斜斜地不情愿的走了起来。眼看着那可恶的小玩意儿越来越多,“嗡儿嗡儿”叫着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、越聚越多,黑压压的得裹成了一团又一团。就真的像似轰炸机一样向我们每一个人冲来,头上、脸上、脖子上、胳膊上、脚腕上,凡是露肉的地方,都是它们攻击的目标,无论怎么轰都轰不走。它们根本不怕人!
刚开始,我们还腾出手来打蚊子,一打一个血印,一个蚊子就是一团血。
乔永明是个热闹人儿,爱唱个二人台戏词,人到哪歌声就到哪,男战友们也喜欢跟他一起耍。整天嘻嘻哈哈。这会儿却顾不上唱了,只顾打蚊子。
啪!一声,“让你咬爷!”啪!又一声,“让你咬爷!”
推车的人还好,可以腾出手打打蚊子。可是,拉车的我却惨了,驾辕不能老松手打蚊子,只好咬牙硬挺着让蚊子咬。两条胳膊上落得蚊子不一会儿就是二十好几个,实在忍不住了,腾出手胡撸一把,再胡撸一把,加上汗水,搞得两条胳膊血里麻糊的。
陆俊荣比我们大几岁,各方面都想着照顾我们这些小弟弟,我们也把她当大姐姐。这时候,她不顾蚊子咬自己,一边儿帮我打蚊子,一边儿把一件炊事员的白大褂盖住我的头,再罩住我的后背。我们干脆不让她推车了。她一边走,一边拿着白大褂给我们扇呼身边和头上的蚊子,这样似乎蚊子是少了一些。这时,乔永明高兴了,吼了一嗓子:“八年了…!”又开唱:“八年前,风雪夜,大祸从天降。座山雕杀我祖母掳走爹娘。……从此我充哑人女扮男装。……盼星星,盼月亮,只盼着深山出太阳。”
乔永明来兵团是硬跟来的。招兵时因为他岁数偏小,没批准他参加兵团。他不管三七二十一,拿了行李卷儿,队伍走到哪里,他就跟到哪里,一路跟到偏关圪旦村。刘清亮指导员实在没办法,看他决心大,认死理儿,只好把他留了下来,专程派人给他办理了参加兵团的手续,又把他分配到了炊事班。
西山的最后一抹晚霞终于不见了,红柳林渐渐暗了下来。大家听着小常宝的唱词,来了劲儿,加快了脚步。乔永明又乐呵呵地唱起了二人台走西口。
“二姑舅捎来了一封信,他说是西口外好收成。我有心走西口,不知道妹妹你依从不依从。……”小乔唱的有板有眼,我们听的也喜笑颜开,不知不觉离开了红柳林,爬上了铁路道口,终于看见了三连的荆芭棚。
“日落西山红霞飞,战士打靶把营归,把营归。胸前红花映彩霞,愉快的歌声满天飞。misaolamisao,lasaomidaoruai,愉快的歌声满天飞。”
“一二三、四!”……
这一天,我们非常累,但是,我们很快乐。……
作者于四十九年纪念日回内蒙近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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